只是我的甜蜜与悲哀。

苦 艾 酒

 

——他那沉醉的情人正在梦中。


宗像礼司在HOMRA酒吧楼顶旁边驻了足,视线落到仰躺在屋瓦的人影上。今年八月出头,东京迎来一场漫长的台风季,中旬的午夜并不很热,有风自鳞次栉比的建筑间穿过,微微吹动那人额发,眉头在发间时隐时现,于睡梦里仍然拧着,锲而不舍。

他感觉新鲜,屈身坐上以能力凝成的台阶,将手提袋放在身侧,身下又凝成新阶,就这样一足踏牢一足悬空,像坐住虚空中无形的王座,冲人倾身打量。

这人长得就粗暴无序,倒还能看得过眼……

他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,在脑内判断。

先前他们逢场作戏完了也没有多余的温存欲望,像背叛了什么似的,再多看几眼都觉得不适,更别说这等无聊的视线洗礼,浪漫得令人恶心。但是周防尊毫无防备的睡颜又很难得,宗像现在才发觉,原来他散下头发再闭上眼睛,会显得更年少更平静,那些翻腾在赤王眉眼间的惫懒与压抑散去大半,他有点不认识他了。

宗像还浸在思绪里,周防那双钢铁熔化般的金瞳却挟起困兽的暴烈气息,悄无声息地睁开。他悚然一惊,那个熟稔至烙在戒备本能里的周防尊又回来了,心念电转下,台阶载着他离远一米开外,他坐直身体,脸上神情仍是淡淡的。

“醒了?”

周防却不答,只是嚣张地笑,并向他伸出手。

“宗像,过来。”

火是从他身体深处烧起来的。

他紧皱眉头压抑无果,双眼泛出血色,周遭空气瞬间滚烫,浮动着一轮轮的赤红光晕,映得他那张脸明明暗暗,像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邪神,要把世间燃尽。

宗像悠然微笑,面对着恐怖伸出手,冰白手指按住周防臂上怒焰,发出“嗤”的轻响,他并不在意,只握牢了然后抬眼看他。

忍着点,他的眼神像在这样说,可在掺上恶作剧般的揶揄之后,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。

一阵深蓝光流骤然腾起,伴着凉爽轻风向四面扩开,火焰应声而熄。看到周防尊露出突然被塞了满嘴冰碴的表情,他推了推眼镜,把嘴角笑意挡得严实,温凉手指这才顺着胳膊滑到掌心,攥牢了,脚下一蹬,凌越过夏夜两相辉映的灯火与星河,落进他怀中。

周防敞开胸膛接牢他,额头被余火燎得滚烫,贴住他一侧脖颈,吐息带着酒味正好徐徐拂过他喉结,混合烟草味也足够好闻,不知是酒吧老板哪一支珍藏已久的陈酿。赤王的二十四岁生日啊……他略略垂头,把周防发际的几片彩纸择去,不知怎的也放缓了声线。

“纸袋里的是Jade VS 1898,您上回称赞的苦艾酒,权作贺礼。”宗像话音顿了顿,“周防尊,生日快乐。”

他嗓音朗润,声息自他齿关之间滑出,带着难以言喻的矜持声色。周防想起来,那回他深陷在沙发,手中古典杯盛了七分满的苦艾酒,碧波晃荡,他只是喝,不计算杯数。这酒的酒精度很高,却又没什么明显的酒精味,只是自顾自优雅地甜蜜着,含住撩人的眼波。

房间另一端,宗像坐在月光下,手持一本诗集。书页在他指间唦唦作响,他翻过一页,用咏叹般的声调,读出开头某句。

——享乐吧,享乐,然后死去,神明们只想到沉睡。


恍然有如所觉,他抬眼看向宗像,宗像亦抬眼看他。于是他仰头,把苦艾酒同他的声音一起饮下。

“你的声音,听起来很像它。”

他当时也那样说。

宗像也如当时那样笑,伸手握拢他咽喉,拇指指腹恰好抵牢不断搏动的颈动脉。周防以为宗像会摁下去,表示饱含恶意的警告,像当时情形再度上演,好为自己的恣意品尝吃点苦头。

可是他没有。

他反倒又偏过了拇指,修理得圆润的指甲转而贴住喉结,轻轻地、上下搔刮。

“那么,您难道上瘾了?”他问。

“……”

周防仍然保持沉默,重新闭上眼睛。那些未熄灭的火星余烬依旧作烧,他把额角向宗像的颈窝贴靠,把难以安放又汹涌沸腾的热度过给宗像常年偏凉的体温。等那一小片皮肤也热起来,他就掐着宗像的腰将人摁倒,分开他合拢的双腿,剥除他繁复的衣饰,继续向下,一寸寸地暖过,就这样缓慢而坚定地,让热的不再那么热,冷的不再那么冷。

刚刚是他诱惑,所以是他活该,周防想。

似乎总是如此,宗像礼司带着冰和雨来为他镇火,却好像饱浸了烈酒,解他焦渴的同时又催发出燎灼心肺的余味。

他已不想再回忆梦中的断壁残垣、尸山血海。他活着每一日都在背负这种恐惧,恐惧屈服于甜美力量的诱惑,恐惧烈焰恣意摧毁他活过的证据,恐惧哪天醒来就成为残杀亲友的罪魁祸首,从此业债累累,沾满不该沾上的血。

所幸宗像礼司是铸在他命里的一杆定标,不为火所伤,还如酒可使他沉沦,一夜好眠。

* 引用的两句来自《缪塞诗选》

* 前赤王周防尊生日快乐,永远的24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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