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我的甜蜜与悲哀。

夜 半 城

* 凌晨街道,BGM:Unfold - Alina Baraz/Galimatias



       对坐喝酒很容易醉,尤其是两个孤独的人,尤其是一瓶芳烈的酒。开始还能被wild turkey辣得舌根痒痛,一杯杯灌下去,已然麻到难以分辨,只觉鼻腔里翻涌着经年酝酿的香气。如果还不尽兴,还要再饮,等这点香气也淡了,就该是酒局散场的时候。


       宗像这次以一杯优势险胜周防,喝得确实比平时多点。他体质很有意思,越喝脸越白,现在放在月光底下简直薄明如纸。周防打量他两眼,扬起下巴指了指那辆停在店门口的雅马哈TMAX,语气明晃晃的揶揄:送你回去?宗像打鼻腔里不屑地哼一声:没头盔,公务员不能知法犯法。


       凌晨一两点钟,白天熙攘的街道变为无人的旷野,他俩一手向一边掀开门帘,长腿迈得默契,带着酒后余热共同走入东京的夜。眼前坦途漫漫延伸,将城市南北贯连,夜风从无限远处呼啸而来,路灯又从身侧一盏盏连缀过去,直到汇成寂寞的灯河,将这座城市的脉络勾勒得纤毫毕呈。


       他们并肩而行,一时谁都没有作声,单纯享受城市归还给夜的宁静。相遇时针锋相对,恣意后又以安静告终——总是如此。你不曾为我紊乱生命的潮涌,我也不必因你修改运行的秩序。每次偶然碰面,其实是趁机从既定命途中解放,让整个东京作为爱巢,供他们各自走过漫长的通道,用夸张而浪漫的手段,偷得情深。


       真难以置信。宗像在路口站定,向左是他回宿舍的方向,向右是周防回Homra的方向,他冲周防笑了笑。距离又远,方向又相反,竟然还能常常与您偶遇,该说石板实在神通广大吗。


       他说话时嘴唇仍然没什么血色,鼻尖倒给夜风吹得发红。周防站住看向他,突然倾身,暖热气息混着酒味烟味扑面拂去,宗像一挑眉,抬手要挡,却发现那并不是个吻。那双惯于亲昵的唇恶劣地笑着,只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,在即将相撞时遽然停住,又不着痕迹地溜走了。周防的手拂过他后颈,像一个拥抱,将喝酒时拽散的围巾重又掖回去。


       走吧,他说。


       宗像于是转身向着目的地前行。十一月的夜晚留不下热,很快就把脖颈上残留的那点温暖吹荡殆尽。双手在口袋里也插不住,时不时要拢在唇边呵气,白雾丝缕地从指缝间漫出来,被风扯得一瞬就散了。此时嘴巴最为寂寞,没有烟,没有酒,没有纠缠的唇齿,没有交心的对象。它沉默着紧闭,把那些该在此夜倾泻而出的真情实意囫囵咽回去。


       突如其来一阵狂风,宗像按住翻飞的鬓发,偏过头避风。余光里,周防竟然仍站在那个路口,他以一种落拓而潇洒的姿势靠住墙壁,仰头看无名飞蛾在灯下扑闪,嗙嗙地把自己撞向滚烫的玻璃。


       宗像看了有几秒,脚步慢下来,最终停下了,片刻过后,又向相反的方向转去。隔过这些距离再看周防也并不十分高大,风衣下摆鼓荡招摇在风中,好似展翅欲飞的黑鸟。他转身,前行,取烟,点火,深吸一口再冲着夜空长长地喷雾,一时间不像镇目町人人戒惧的赤王,倒像一名手无寸铁的凡人。


       也许因为恶趣味,也许因为酒意,也许因为难以出口又无所不在的共鸣,那一刻,心脏剧烈跳动着,使他穿过城市迷离灯火,向那个仿佛随时都会散进夜色的背影疾驰而去,双臂倏而张开将人直直拥进怀里。站住,潜在犯。饱含着笑意,他咬上周防的耳廓,拳头抵牢人后腰模拟待开的枪。交出您的烟。


       周防也狂放地笑起来,一手捏着烟杆冲耳边送去,一手拍拍紧环在腰际的胳膊。放开。


       宗像乖乖衔住,从善如流地让周防恢复自由。他抽烟姿势也是美的,两根修长手指夹在烟的尾端,按在唇边深吸时,仿佛在亲吻指节。现在他力图在今夜风中吐出一个烟圈,周防作为唯一看客旁观他表演,还是没忍住,伸手挥却遮挡视线的烟雾。


       怎么想要烟?


       宗像抖了抖手腕,小半截烟灰落下去。据说抽烟是双唇寂寞的表现,我来义不容辞地做好事。他冲着周防笑,抬起来看过去的眼神有种宁静的烈,艳情在眼波里流转。周防也没说话,躬身将他一把抱起来,有力的手臂托起腿根,迫使宗像打开双腿夹住他的腰。宗像顺势把两支小臂搁在周防肩上,双手绕到颈后交握,低头去吻他常年紧皱的眉头,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。


       如果我刚才没转身?


       周防慢慢仰头,让唇峰沿着高挺的鼻梁缓缓下移,最终在鼻尖停落。他们贴得太近了,近得能在彼此倒映出群星与灯色的瞳孔深处发现唯一的自我,波本酒香随呼吸而盘旋而笼罩,惹人沉沦。


       我会过去。


       他说,终而抬头吻住那双温凉的唇,辗转吸吮着要它重新泛起红色,宗像闭上眼睛,将酒气与烟气一同饮下,任凭口舌麻痹得再没有知觉。

 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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